生意失敗求暴富
偶像老爸欲以身試法
年冬天,王易健遭遇了生命中最冷的嚴冬:辛辛苦苦做了幾年水果生意,也算有了些蓄積,卻被一場意外的凍災凍爛了好幾車皮的水果,一會兒前功盡棄、血本無歸;緊接著,妻子李玉鳳又提出離婚,這更讓王易健一時英雄氣短、欲哭無淚。
王易健的運氣似乎一向不好。1974年出生在滄州市郊的他稟性聰明,初中畢業時本來考上了中專,父親(father)卻恰在這時得了一場重病,他迫不得已輟學回家務農。十分困難為家裏還清了近兩萬元債務,不甘清貧的他借錢做起了生意,先是買了輛大卡車跑運輸,1994年結婚後又賣起了水果。家庭條件總算日漸改善。可是到了2000年秋天,他再次遭遇不幸:一位相識多年的生意同伴騙走了他30萬元貨款,其中有12萬元是他借來的!
換成一般人也許就此一蹶不振,王易健卻沒有。天性好強的他一麵給父母妻兒寬心,一麵四處借了幾萬元,打算從頭再來。誰想得到,三四年下來,生意剛剛有了點起色,命運竟又一次和他開了個無情的玩笑,妻子要和他離婚。
聞聽媽媽要跟爸爸離婚,7歲的王軍抱著媽媽的腿痛哭著說:“您就再給爸爸一次機會吧!爸爸一定會重新賺到錢的!將來我長大了,也會賺許多錢給您花,媽媽您不要走!”
兒子稚嫩的話語讓王易健心酸不已。在兒子身上,他投入了太多的心血:因為妻子文化知識有限,他自動承擔了教育、輔導兒子的責任,每日都要給兒子補習功課,一有時間就與老師溝通,及時掌握兒子的學習狀況。他的苦心沒有白費,兒子學習成績在班裏一向名列前茅,父子間感情也格外深厚。王易健跟妻子李玉鳳說,“離婚可以,兒子必須跟我。”
李玉鳳也想要孩子,她和王易健鬧上了法庭。法官征求王軍的意見,結果兒子的回答讓王易健當場灑淚:“我跟我爸一路過。”
從法院出來,王易健蹲下身來,直視著兒子的眼睛,用男人對男人的方式鄭重發誓:“兒子,今後就咱倆過了,從今往後,你給爸把學習弄好,爸給你闖出一番大事業,咱倆都要好好幹,讓你媽懊悔去!”
但是,“大事業”談何輕易。已經沒有什麽人敢再借錢給他了,求爺爺告奶奶七拚八湊籌了些,隻夠他做點小生意。欠下的十幾萬元債務,隻能由年邁的父母靠種地和養殖幫他還。好頻頻,他在父母麵前長跪不起,哭罵自己是“不孝之子”。
王易健終日如坐針氈,焦灼地不放過任何致富信息,四處打聽發財的門道。2004年,在一份別人用來包早餐的逾期報紙上,王易健看到這樣一則新聞:“2003年12月19日,途經四川省廣元市赤化鎮的蘭成渝輸油管道破裂,造成90號汽油泄露,油柱噴射高達40餘米,方圓幾公裏內油氣彌漫,發案現場成為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巨大汽油彈……後經偵查,泄露源於犯罪分子打孔盜油……造成蘭成渝輸油公司損失400餘萬元。”
400多萬!這個數字,讓整天想發財的王易健頭腦一熱:能讓國家損失400萬,幹這事的人自己賺了多少呢?追念自己這麽多年循序漸進做生意,結果落得如此下場,他的心理越發失衡:“馬無夜草不肥,人無橫財不富”,小打小鬧什麽時候才能賺到大錢?
這個瘋狂的念頭突然之間之間之間讓王易健有點畏懼,四顧無人,他把那份報紙小心疊好藏在貼身的口袋裏,帶回家。
父子倆挑燈夜讀
兒子的作業簿和老爸的犯罪“功課”
2004年6月的一天,王易健來到海邊,對著渤海海麵上的許多油井發動了呆。廣元那件盜油案事發,是因為“火車司機看到一股高約50米的液柱在火車左前方的路基下衝天而起,同時一股強烈的汽油味撲麵而來,迅速通過後司機迫切報了警”。那麽,如果沒有被司機看見,是否就可以瞞天過海?眼前這些油井下麵也有輸油管線,裏麵也有油,海底總不可能有人經過看到吧?一般的防盜監測手段都是針對陸地盜油的,海底是監測的盲區,如果打那裏的念頭,絕對是個保險係數很高的發財之道!
王易健突然之間之間之間有了種預感:眼前這片浪濤陣陣的海疆,會給他和他的家人一個徹底翻身的機會。
離開海邊,他直接去了書店,購買了大量有關陸地石油開發、陸地大陸架石油開采及輸送等方麵的書籍資料,隨後還特意去省城石家莊買來一套石油大學的相關教材。
“爸,您買這麽多書幹啥?”王軍見爸爸桌上堆了一大摞新書,上前拿了一本就想翻。王易健一驚,趕緊奪過來說:“你看不懂的,這是爸爸學習用的書!”“您都是大人了,又不用考試,為什麽還要這樣刻苦學習呀?”兒子很好奇。王易健強作鎮靜:“人要是不學習,就永遠不會成功。所以,我們都要努力學習,你爭取考上一個好初中;我爭取在幾年內博覽群書,將來成為一個不讓你丟臉的好爸爸。你答應不?”“我答應!”兒子用力地點搖頭。
從此,每日晚上兒子做作業的時候,王易健總在一邊陪著,就像大學生考研一樣,廢寢忘食地刻苦鑽研。四個月已往了,王易健啃下的相關書籍有十幾本,逐步掌握了不少陸地大陸架石油開采方麵的知識。
理論掌握了,王易健開始進入實質性的預備階段。他知道,這項大工程絕非一人能完成,必須有一班響應的技能人馬作後盾。因此,他開始物色“相助同伴”。多次接觸後,2004年年底,他首先選中了“做事牢靠”的劉林彬。因為他了解到,盜油最關頭的技能工具,就是被造孽分子視為“發財鑰匙”的“盜油卡子”;而劉林彬深諳電焊技能,絕對搞得清楚“盜油卡子”的製作訣竅。
聽了王易健的構想,劉林彬滿臉驚詫,問道:“海底盜油?這怎麽可能?”王易健胸有成竹地通知他,自己已研究大半年了,絕對可行。“無非就是把‘油卡子’挪到海底的管道上去,這沒啥!關頭在於要找到各種‘能人’,比如會潛水的、會水下焊接的、能找來海底石油管道分布地圖的、會用GPS定位儀找到管道具體地點的……”
王易健把整個策劃思路講得頭頭是道,劉林彬最終被說服了。很快,他靜靜做好啦一個“盜油卡子”。王易健反複研究並提出一些改進發起,使“卡子”更加適合海底盜油。接下來兩人共同考查,又網羅了七名“能人”。
為免家人起疑心,離開滄州前,他跟父母和兒子說在山東省東營市找了份工作。
2005年4月,王易健、劉林彬決定來一次“演習”。同夥李秀河是勝利油田淺海工程某公司職員,負責提供油田井位、管纜軌跡及水深圖;劉明中等兩員“幹將”由楊振傑開著自家的船到海上轉了一番,根據圖紙的經緯度坐標指數,用GPS定位儀找到了海底輸油管道的位置和走勢;“潛水能人”時國勇則負責潛入水下看個究竟。不到20分鍾,時國勇便從海水中鑽了出來:“弟兄們,管道就在這下麵,圖紙標得一點也不錯!高科技就是高科技,不服不行!”
為了親身感受海底管道的情形,王易健要時國勇陪他再次潛入近10米深的海底。海下的世界光怪陸離,多種陸地生物擦身而過。當直徑半米粗的石油管線出現在王易健視線時,他有了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:石油管線輻射出一種熱波般的暖暖射線,金燦燦的,就像一塊堆滿了巨額財富的黃金寶地……
“演習”返來,王易健回了趟家。跟同夥在一路的日子,王易健每日統籌安排、精心策劃,看起來指揮若定,其實難免心驚肉跳:畢竟他們幹的是殺頭的買賣!現在離開了同夥,回到慈愛的父母和懂事的兒子身邊,他繃緊的神經一會兒鬆弛下來,有一刻甚至想:要不就算了!萬一有個三長兩短,家裏老老小小的怎麽辦呢?
可是看到日漸蒼老的父母還得保持勞作,看到已經開始長高的兒子還湊合穿著去年的衣褲,他的心腸又硬了起來:這個家要翻身就靠他了,他必須賭這一把!
隻有在想象著一家三代幸福未來的時候,他的心裏才能暫時擺脫恐懼感,得以有片刻的喘息之機。
潛入海底盜原油
老爸沒了未來
2005年5月的一天,王易健們正式動手了。時國勇等帶上了“盜油卡子”下水,半小時後,“盜油卡子”等裝配安裝完畢。劉林彬等兩人帶著特製的手搖鑽潛入了水下。很快,管道上的貝殼等依附物被剝去,露出平滑的金屬管壁。在堅固的金剛石鑽頭的作用力下,金屬管壁的碎末沉入海底……伴伴伴隨著三個“水鬼”“咕咕”的氣泡,管壁很快被鑽穿了!
然而,讓他們失望的是,並沒有石油噴射出來——這條管道已改為運輸天然氣了。
上船離開時,每個人的臉色都不悅目。王易健有點擔憂:大家一旦剛強,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這個打算的。想到這,王易健拚命為他們打氣:“雖然這次沒有成功,但咱們的海底搞油技能上是成熟的,方式是妥當的。下一次,一定能成功。想想吧,數不清的錢就在腳下,以後咱就不再受窮了!”
眾人被說服了,靜待著下一次機會。2005年8月初,負責監測天氣狀況的李秀河明確收回了“可以出海作業”的信號。王易健一聲令下,整個團夥行動起來。這一回,伴伴隨著手搖鑽再次鑽穿原油管道,黑黑的原油帶著巨大的壓力和高溫湧進了他們的輸送管,接著被注入接應漁船上的油罐裏……
這些原油被王易健他們賣到了河北保定等地的個體石油加工廠,換成為不義之財。終於又有錢了!王易健迫不及待地往家趕,提著大包小包的食物、衣服,當然,最多的依然各種高檔學習用品。
“孩子,老板又給爸加工資了,還升了爸當經理呢!咱家的窮日子結束了,你和爺爺奶奶再也不用跟著爸受苦了!以後想買啥隻管跟爸說,爸一定滿足你!”他將兒子緊緊摟在懷裏,興奮地說個不停。
王軍也很興奮。爸爸生意失敗後,他在學校裏沒少遭同學的奚落。隻是因為怕爸爸難受,懂事的他從來不說。現在,爸爸終於成為“大經理”,某種程度上,這比考試得高分更讓他驕傲。
跟兒子在一路的感覺真好。可是這並不能阻止王易健回到他的團夥中去。短短半年多時間,王易健打頭的海底盜油團夥總共盜竊石油10噸,這些“黑油”都被他們賣到了河北甚至陝西等地。
2006年初,勝利油田所在地部分海麵出現了大量漂浮的原油,導致多戶水產養殖戶養殖的海參等陸地生物死亡。國家陸地局的監測衛星清楚地捕捉到了這片新鮮的海汙現象。這引起了勝利油田的高度正視。油田組成為200多人的潛水員隊伍,深入海底對管線詳細排查,最終終於發現了問題的症結:有人在海底石油管道上盜油,因為“盜油卡子”的封閉性能無法持久,導致石油外泄,大麵積海麵被嚴重汙染!
這是渤海海麵有史以來的最大汙染,受汙麵積達200多平方海裏,給陸地生態造成嚴重破壞。王易健、劉林彬等人通過盜油得到造孽收入不過3.5萬多元,但勝利油田為此破費巨大的人力物力,進行了為期半年的清汙工作,僅此項費用就高達近億元,加上各項損失,直接經濟損失近4億元!
當地警方抽調得力人手進行偵破,很快查出王易健、劉林彬等人的犯罪過為。2006年3月27日,王易健、劉林彬以涉嫌破壞易燃易爆設備罪被正式批捕。不久,其他團夥成員也相繼落網。
因為案情新奇而且複雜,涉及麵廣,對這起大案,司法部門進行了較長時間的調查。2007年7月27日,東營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判處王易健、劉林彬死刑,其他犯罪成員根據情節輕重,也被判處各種有期徒刑。
2009年3月22日,王易健、劉林彬被執行注射死刑。臨刑前,王易健與親屬最終晤麵。得知兒子已經考上初中,還多次考得全鎮中學第一名的好成績,他的表情很古怪,不知是哭依然在笑……
